山林苑(养病版)

时间的流逝是平等赋予每个人的疗愈,或许也是救赎。

【挽光/中太/13:00】桃花凋落在第七日

Summary:

❖病弱宰,整体内容是住院期间的陪护日常

❖这应该是企划里最臭最长最垃圾的一篇

❖感谢kk的邀请,各位七夕快乐呀~

❖文笔差+ooc注意

❖全文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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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日,桃萼初现

  二至五日,逐瓣而开

  第六日,桃花全盛

  第七日,翩然零落

  于是归入尘土,静待次日重生

  


  如果说死亡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那么对于活人来说,也没什么能比死亡更糟糕的了吧?

  徘徊于生死线上的人对此总会有更深的感触,因为见证过终结,所以会更加爱惜生命划出的轨迹,哪怕是再平淡不过的小小瞬间,也会被珍重地封存进记忆的檀木盒里。

  这实在是令人惬意的天气。前些日子的雨水将夏季过载的热度削了去,哪怕是像这样毫无遮蔽地行走于正午骄阳之下,也能够觉察流淌过衣袖的清风有多么凉爽。中原中也抬了抬帽檐,望进头顶那片清澈明净的蔚蓝之中,沉积多日的疲惫总算是消了些许。

  得快一点。他如此心道。不能让那家伙饿了肚子。

  于是,迈向住院楼的脚步加快了。

  在中原中也看来,医院是个冰冷、嘈乱的地方,住院区则更是鱼龙混杂,不仅到处回响着病吟与争骂,连混合着汗液及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都浓重无比。

  平日里的他从不在医院多待,就算受了伤也只是抓了药自己回去包扎,执拗地不愿在此处多停留哪怕一秒;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自家钟情于自杀的小搭档跑遍了几乎整栋白色建筑,甚至背熟了好几条不同的检查路线。因此,中原中也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到达那人所在的地方。

  推门而入,如画般的景象便跃进眼帘。

  少年跪立于窗边的沙发椅上,细瘦的腰肢稍稍挺直,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抚着窗沿,正出神地向远处眺望,双眼微亮。有风从窗缝中溜进来,吹动了长帘,也拂过他的发丝和那一身白衫,隐约露出病中略显苍白的肌肤。

  周身金色的暖光为少年平添几分圣洁之感,似乎在下一刻,那张较为单薄的脊背上就会生出一对华丽的羽翼,助他和着圣乐的鸣响,飞向窗外广袤的天空。

  虚幻而又易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中原中也怔愣在门口——不单是因为这幅软软地击中自己心脏的景象,还有成就了它的原因。

  这才仅仅是术后的第三天。在大多数患者方能堪堪直坐活动的时候,太宰治却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跑到窗边看风景了。

  还不穿鞋。

  ……啧。

  中原中也盯着那双光裸的脚咂舌,顿时就消了把这一刻拍下来的念头,几步上前将大衣披人肩头,嘴上还不忘念叨着:“多少注意些啊,真是的……你现在可受不起凉。”

  “嘿诶——中也变得跟老妈子一样啰嗦了。”太宰治拖着慵懒的长音抱怨,清瘦的躯干一晃一晃,紧接着就猛然倒向身后熟悉的怀抱。

  “……!”

  接住了,但没完全接好。因为在中原中也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时,被那颗略高一小截的脑袋直直磕上了额头,连帽子都被碰掉在地。

  微卷的发丝蹭在脸上,痒痒的。

  “明明都不用住院这么麻烦的说——!”

  这句话被刻意提高了音调,连带着身子也稍显恶意地往下压了压,明摆着是为这些天的无聊泄愤。

  “是是,你恢复的可快了。”被当做人体支架的中原中也无奈,只能分出一只手把糊在自己面门上的脑袋扒拉开,“再快也得在这老实待着。”

  说罢,又在对方扭头要反驳的时候掰过他的下巴,用嘴把更多抱怨堵下的同时,也趁机偷到了术后第一颗糖。

  浅浅的一吻让太宰治没忍住冲人翻了个白眼。他扁了扁嘴巴,顺势坐下,于是本就宽大的大衣将他整个身子都裹住了。将重量完全交付出去之后,他所需做的就是在不压迫到腹部刀口的前提下,让自己以一种更加舒服的姿势贴着身后的恋人。

  偶尔这样……其实也很不错呢。

  小干部弯起嘴角,似乎完全不在意身后人目光中掺杂的情绪,再次望向窗外被光照耀的世界。

  对于中原中也而言,这副模样的太宰治简直过于柔软了,柔软到让人心悸的地步。他享受着对方病中的各种依赖,也忌惮这愈发明显的异样。

  太宰治恢复得太快了。

  无论是从搭档还是恋人的角度出发,中原中也都希望他能尽快摆脱疼痛的折磨,但这般康复的速度简直过于异常,甚至到了能称得上是诡异的程度。

  这还只是第三天。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三天前的夜晚,当自己好不容易结束了长达十几天的围剿任务回家,想要搂着某只猫猫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时,迎接他的却是空荡冰冷的屋子。

  冰箱里没吃完的剩饭、厨房里堆积的餐具、卧室里依旧整齐的被单……种种迹象表明,这间房子已经有足足一周没人居住过了。

  自己在任务期间确实没能回来,但太宰治呢?

  中原中也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联系了太宰治的直属部下,几经威逼利诱才从那人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得知:太宰治先前被首领送去了敌方内部,约莫一两小时前才回来——被港黑名下医院的救护车送回来的——据说是受了腹部贯穿性质的重伤,状态几近濒死。

  一时间,震惊、迷茫、恐惧,各类情绪有如洪水决堤般冲入脑海,他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立刻开着机车一路飞驰到那家医院,直到眼前亮起手术室的灯光,才停下脚步,驻立于一门之外。

  他是没能赶上签手术同意书的,但这点小事想必已经被森鸥外处理妥当。于是那个夜晚他所能做的,就只是静静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在那漫长的几个小时里,中原中也不停地自问着。

  为什么太宰治会把自己伤成那样?为什么首领会让几乎没有战斗优势的太宰治独自深入敌营?为什么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说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

  过度劳累使大脑乱的像被人灌了一桶浆糊,黏糊糊的东西粘住了齿轮,让其运转的能力直线下降。中原中也把脸埋在臂间,耳边嗡嗡作响,吵的他更为心焦。

  时间的概念在无边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他不记得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想了多久,只记得在月光照不到自己脚边的时候,太宰治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入干部专用的单人病房。

  中原中也凝视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恋人,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医嘱,独自回家度过这浑浑噩噩的后半夜。

  他终究是没能睡着。幸得早上飘起了绵绵细雨,否则他还得忍受被第一缕阳光刺痛眼睛的酸楚。

  那个上午依旧过得浑浑噩噩。休息不足使中原中也的脸色黑得前所未有,于是可怜的下属们一个个都跟着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被畏惧着的中原中也本人并不想管这些,憋着一口气在午休前把所有报告处理上交之后,又匆匆赶往医院查看太宰治的情况。

  雨下大了,但他没心思操纵异能避雨,任凭雨水打湿身上的衣物,走在医院的瓷砖上甚至滴了一路的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就在中原中也踏入病房的那刻,一切都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走错了病房。

  ——病床上本应沉睡着的太宰治不仅醒了,还用手臂支起了半个身子,此刻正在挣扎着尝试让自己彻底坐起来。

  或许是开门的声音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他们四目相交,却是相顾无言。

  太宰治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寻找能让自己脱离质询的方法。反观中原中也呢,思维已经被疲劳和眼前的景象冲击到几乎停止运作,几度张嘴又闭上,无数或是关心或是责备的言语堵在嗓子眼儿里,最后冒出来的竟是一句“你怎么没继续睡着”这样滑稽的话。

  他看到太宰治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只是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几步上前的橘发少年抓住肩膀,动作轻轻却又不容抗拒地按着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他这么答道,声音尚还有气无力着,“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尽管床上的人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中原中也还是不放心,依旧坚持把医生叫来给他做了一套完整的术后检查,结果被一句“没有异常”噎得哑口无言。

  按理说,全麻的药效需要48小时左右才能彻底褪去,在那之前,患者的思维和行动能力都会受限,因此术后的第一天基本都会断断续续地睡过去;更别提是在腹部动了刀子的患者了,坐起来这个动作本身就不利于刀口愈合。

  但眼前的事实就是,太宰治这个浑身病根的病秧子不仅非常清醒,伤口也没因为刚才的行为开裂,更接近普通人术后第三天的状态——医生也表示这是他见过恢复时间最短的病例,但为了保险起见,今天还是只能允许他短时间半坐卧着休息。

  中原中也记不清那天是什么时候送走了医生,只记得透过安静的空气与那双鸢瞳的对视。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住太宰治的一只手,然后对着小搭档身上各种各样的管子发呆。

  为了避免感染,绷带这样的东西肯定都被解下了,唯一被白纱包裹着的部位就是对方平坦的腹部。他想伸手覆上去,将自己的体温从手心传过去,或许能多少减免一些痛苦,但在这之前,太宰治就有可能因为这个动作而受伤。

  所以他只是握住了太宰治的手,珍重而又轻柔地握着,连摩挲皮肤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的人是由玻璃制成、一碰就碎似的。

  他在后怕。平日里看起来雷厉风行的中原干部,此时也不由自主地被情绪的漩涡囚困,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直到那只被握着的手动了动,指尖请戳掌心,中原中也才意识到对方在叫自己,让自己离他近一点儿。他照做了,弯下腰靠近太宰治的脸,忽的就被一对瘦长的胳膊揽住脖颈——好在他反应迅速地支住了自己,不然非得摔人身上不可。

  他听见太宰治在耳边低笑,手掌在后肩上一拍一拍的,像是在安抚失了安全感的狗狗。

  ——那是太宰治少有的、主动的拥抱。

  中原中也躁乱的心境就这么被猫咪软乎乎的爪垫抚平,便再想不进别的事。

  一如两天后的现在。

  晌午时分的太阳偏转了一个小角度,于是沙发椅整个沐浴在阳光下,被晒得暖洋洋的。中原中也眯起眼,将靠在自己身前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而感受到这点的太宰治也不抗拒,脑袋微微后仰,与他轻埋在自己颈边的脑袋亲昵地贴在一起。

  橘色和黑色的发丝交织着,鼻尖萦绕着两人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仿佛一切都融化在这片刻的暖意里。

  他们就这样沉溺在难得的温馨之中,最后还是太宰治率先发难,拱了拱另一颗脑袋说自己坐累了,肚子也饿了,想回床上待着。

  中原中也知道他这是懒得动了,便心领神会地将人放开,嘴上还不忘打趣道:“自己都能跑下床看风景,现在又没办法自己走回床上了?”

  “嗯,没办法了呢。”太宰治点头,“因为中也抱着我不放手,让我把腿坐麻了呢。”

  说到这儿,太宰治刻意顿了一下,又抬头冲他扬起一个稍显狡黠的笑来:“真是粘人的狗狗啊。”

  “少来了,说的跟你提前放开我了似的。”

  橘发少年笑着反驳,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托着屁股,将人以一种平坐的姿势抱了起来——这是他们能做到的、对刀口压迫最小的抱法,有点像是抱婴儿时的斜抱,只是黑发少年的身长显然多出来一节,因此他总会选择搂着那颗橘色的脑袋保持平衡。

  “狗狗好听话噢~真乖。”

  ……嘛,虽然他也总会像这样揉着恋人的头发进行奖励宠物式的夸奖。

  “再乱动?把你扔下去啊。”被揉的人嘴上厉害,其实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有时候真的能让太宰治产生“我坐着的不是中也的胳膊,是椅子”的错觉。

  中原中也把身上的树袋熊卸下来,熟练地调整好病床高度,又将小桌板拉过来,这才在树袋熊好奇的探头探脑下打开了今天的餐盒。鲜香的蔬菜粥,滑嫩的鸡蛋羹,还有一碟削成兔子模样的苹果,着实是清淡健康的一餐了。

  “唔……好香!要是有蟹肉就更好了。”

  太宰治接过对方递来的小勺,双手合十说完“我开动了”,便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鸡蛋羹送入口中,刚嚼没几下,忽的睁大了眼睛:“中也……!”

  原来在蛋羹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切碎的蟹肉块。

  “怎么样?”见目的达成,中原中也得意地挑眉,“这是给你的奖励。”

  “嘁——狗狗怎么能学主人说话呢!”太宰治故作嫌弃,转而弯起亮晶晶的眼睛,“不过这次就放过你啦,做得很好噢!”

  “吃你的饭吧。”

  早就习惯了少年这别扭的夸奖方式,中原中也同样含笑,看到太宰治的胃口日渐好转,他在心里下了出院后要把人养胖一点的决心。

  像这样平和轻松的日子并不多,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聊到最开始的恐慌,把这七日的术后观察期当做仅属于他们的、难得的小长假。

  只是当太宰治能够下床行走的事情传到森鸥外耳里之后,中原中也的工作量恢复到了围剿前的水平,这使他不得不推迟去看望小搭档的时间,结果直接从中午忙到了晚上。

  赶到医院时已经时近深夜,太宰治正伏在小桌板上拿笔涂着什么。中原中也靠近了看,发现那人正在往日历上画花:第一天是圆圆的花萼,往后每天多加一片花瓣,画在今天的已经长出了第三瓣。

  不得不说,太宰治绘画的笔触幼稚得可爱,是和爱丽丝不相上下的水平。中原中也看着也有些唏嘘,感叹原来这家伙也是能画出正常模样的东西的,就比如这些——呃……缺瓣花?

  “是桃花啦。”太宰治不满地撇撇嘴,还要拿红笔往恋人鼻头点一下,“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可是练了整整一天诶!”

  “抱歉,一时没看出来。”余光瞥见沙发椅上堆的一张张爬满红线的白纸,中原中也忍住笑,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画这些了?”

  “嗯……”

  黑发少年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丢下笔杆,往后躺靠在调好的床板上:“因为中也今天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我无聊。”

  “……好吧。”

  这件事他的确无话可说。

  “医院的饭可难吃了,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太宰治自然没忽视他的这点小愧疚,抓住机会就开始跟倒豆子一般叨叨今天的不满意:

  “上午来给我换药的人变成了护士站的那个欧巴桑,她太粗鲁了,掐的我好疼……窗户外面又开始游行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在这里都能听见……我想睡觉都睡不着,点滴管子太麻烦了,医生还不让我出去——”

  “我保证不会这样了。”中原中也伸手拨开人眼前的碎发,又顺势捏了捏翘起的小鼻头,“再过两天出院,我就带你去旁边的祭典玩,怎么样?”

  “?”原本打算在干部大人手底下打滚的猫猫用意念打出一个问号。

  “昨天你不是还在看吗?游行什么的。”

  “啊啊,中也是在说睡魔祭吗?”

  “嗯?”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东北地区为了驱散夏日的困意和懒散而举行的游行祭典,一般举行在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届时会有花车和放河灯的活动。

  原来横滨附近也有这种习俗吗?

  “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不想去玩吗?”

  “原来如此,睡魔祭呀……居然真的开到这边来了呢。”

  太宰治抬眼盯着天花板上发着暖光的白炽灯,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接着合上眼,几秒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咯咯笑了出来。

  “好啊——既然是狗狗的要求,那主人就勉强同意啦。到时候可不准走丢哦。”

  那就是想去了。

  中原中也到底还是没忍住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顶,大脑里开始规划第七天的行程。

  “……等画完一朵完整的桃花,我就能出院了。”

  冷不防的,他听见恋人这般嘟囔着,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又给人一种在说服自己般的感觉。中原中也没能听出更多,可当他想靠近看看的时候,鸢色眸子里的晦朔不明又敛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溢的戏谑。

  “中也今天让我不开心了,所以要接受惩罚!”他抬起一根手指点在恋人的额前,脸上的笑越看越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什么惩罚?”中原中也问。

  “保~密!”

  猫猫又一次发挥了自己捣蛋的天性,仗着主人对自己的偏爱各种卖关子。橘发饲主也只能应下,前提是对方不能伤到自己的身子,不能违反医嘱。

  毕竟使太宰治恢复得这么快的原因还没找到,中原中也决定等出了院就带人去森鸥外那里做个检查,要是连首领都说没有异常,他才能安心下来。

  当然此时专注于哄人睡觉的中原中也并没有意识到,次日迎接他的到来的,会是空空荡荡的病房。

  实话说,最开始他的确慌了一下,但联想到太宰治前一晚所说的“惩罚”,加上这已经是术后第五天,想必那家伙已经能正常行走了,所以只有可能是他自己跑出了病房。

  好吧,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惩罚了。

  前一晚才提醒过他要听医生的话好好休养的。

  不过这毕竟是太宰治,有能力作妖了却不作才不正常。中原中也猜他应该跑不远,至少会待在这家医院里面,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护士站询问了那里的欧巴桑护士长,意外得知太宰治溜去了普通病房。

  ……他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往那边去的。

  橘发饲主无奈地叹气,却也只能认命向普通病房区走去。

  没办法,猫猫养成这样也是自己惯得。

  他有那么点怀念三天前的太宰治了。

  不像刚做完手术时那么苍白,也不像可以下床走路时那么爱动,术后第二天的太宰治只能坐在病床上,被迫跟着护士小姐的指示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抬抬腿,一会儿又像小毛虫一样左右蛄蛹——当然,因为会扯到伤口被制止了——那副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做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那时的太宰治刚拆下身上的管子,中原中也也因担心他不老实又伤着自己,几乎是对方一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就会上前制止,一度让太宰治发出抗议的声音,还说出过类似“我又不是七八个月的孕妇”这样有些无厘头却非常可爱的话。

  如此想着,中原中也已经踏进了普通病房的区域。

  可能是由于这家医院隶属港黑旗下,这里的普通病房并不像一般民办医院那么脏乱,却也是不可避免的嘈杂和吵闹。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一点也不。

  因为会让他想起幼时在贫民窟的景象。

  哭泣、痛呼、呻吟,这些声音在那里几乎随处可闻,经常吵得他无法专注于自己的活计,构成了他嘈杂的生活。尽管现在的橘发少年已经当上了港黑的干部,也还是会本能地避开这种地方。

  中原中也让自己尽量不去注意周围的声音,光用一双眼睛找寻太宰治的踪影。

  终于,他在其中一间病房门口停下脚步。

透过大开的房门,他很轻易就瞅见了坐在窗沿上的太宰治,以及太宰治面前的几个小不点儿。

  背对着窗外,黑发少年正用他那清润的嗓音为孩子们念书,他讲述的故事关于男孩、毒蛇和玫瑰,宇航员凭借着自己的信念穿梭于无数美丽的星球之间。小不点儿们一个个听得入迷,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

  其中一个女孩抱着小小的泰迪熊,坐在太宰治的脚边,在故事结束的时候扯了扯那人的衣角,天真地问道:“我以后也能去到那么漂亮的地方吗?”

  “当然。”太宰治温柔地笑着,合上手中的书,送回女孩手里,“所有人最后都会去往天空的彼岸,变成天上微笑的星星,每天每天地守护着地上的人们。”

  “哇……!”女孩高兴极了,圆圆的小脸儿染上玫瑰色,“那样的话,爸爸妈妈随时都能看见我啦!”

  “嗯,真好呢。”

  阳光为太宰治笼上一层光晕,黑发少年坐在光里,只消微微扬起嘴角便能使群芳艳羡。

  中原中也仿佛见到了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太宰治。从未沾染黑暗,双手洁净坚韧,能够毫不犹豫地携着光芒走来,所及之处黑暗尽散。

  不过,那个人格从不可能属于太宰治。

  太宰治是光的对立面,是生来就扎根黑暗的幽夜之花,鲜血滋养了他的生长,死亡成就了他的绽放。他盛开在荆棘缠绕的废墟之上,却能凭借一己之力造就末日的极乐城邦。

  他就像是光的影子,浸没于黑暗,为他人带来光明。

  中原中也终于还是走上前,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给了自己的恋人一个拥抱。

  “啊呀……被找到了。”

  他听到太宰治在耳边轻笑,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愉悦。

  回病房的路上,中原中也问起了那些孩子。

  “他们呀……都是些治不好了的孩子噢。”太宰治轻飘飘地答道,“中也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是。”橘发少年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太宰,你刚刚跟他们说的那些……为什么?”

  “让那样的小孩子接受死亡,有些残忍了吧?”

  “我明白,但是——”

  “中也,”太宰治轻轻地唤他,“人都是会死的呢。”

  “……哈?”

  中原中也被他这句话击得不知所云。

  “人都是会死的噢。”黑发少年薄薄的唇瓣上下开合,一字一句道,“会死掉,会消弭,会被这个不断运转的世界彻底抹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转过身,鸢色的眼睛直直闯入那片海蓝。

  “但是,故事的过程才更重要,不是吗?比起生命消逝时落下的最后一个句点,在那之前划过的灿烂轨迹,才是作为人,存在过的证明啊。”

  一番话毕,太宰治继续向前走去,而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凝视着他瘦削的背影,心头没由来地一紧。

  他隐约发觉对方话里有话,却没能找到机会问出口,因为太宰治在回到自己的病房之后就自觉躺回床上,盖了被子陷入睡眠。

  前几天该睡的时候不睡,该出院了反倒还变得嗜睡了啊。

  中原中也暗自咕哝,只好把本属于今天的室外活动推到明天去了。

  第六天依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太宰治日历上的桃花也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

  这样下去,明天就能拆线出院了。

  为了庆祝太宰治的康复,中原中也特地带了一盏小河灯送给他,因此还遭到了一番逗弄,不过他并不在意。

  两个少年明显是喜悦更多一些,毕竟终于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住,对谁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呢。只不过在那之前,中原中也得让自家小搭档提前适应下室外的气温,免得到时候一出门就又一次病倒。

  太宰治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被恋人拉到新鲜空气下的感觉自然不坏,却又碍于身体原因不停的打瞌睡,即使他们不过是在病房楼下的庭院里散步而已。

  “很困吗?”在长椅上坐下之后,中原中也偏过头问身边的人。

  “嗯,很困呢。”太宰治又打了一个呵欠,睫毛上粘上些许泪花,“都怪中也要把我拉出来散步,又累又无聊。”

  “那也比你窝在病房里发呆强吧?”

  虽然很想吐槽他差的要死的体力,但看着这家伙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中原中也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人一歪一歪的脑袋扳到自己肩上靠着。

  “实在不行就睡吧,睡醒了再继续。”

  “唔……?”小干部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手上的河灯抓得更紧了,“好哦……中也……”

  于是他搂住了橘发少年的一条胳膊,像先前的每一次那样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出去,没有任何防备。那双漂亮的眼睛合上了,随后便听到了轻浅的呼吸声,入睡的速度简直和他最开始康复的速度一样快。

  中原中也凝视着恋人乖巧的睡颜,又是一口气长叹出去,他可是特地请了一整天的假想陪他四处转悠转悠,居然就这么被睡过去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他如此想着,歪头和少年黑色的脑袋挨在一起,静坐在那儿享受日光浴。

  直到微凉的风把中原中也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他才意识到自己也睡了过去。太宰治还没醒过来,让他不得不佩服这人在某方面惊人的定力。只是现在天变得很快,此刻室外温度已经不适合睡觉了,他也只好将人打横抱起,就这样回到了病房。

  将太宰治安放在床上之后,中原中也任劳任怨地打了一盆温水,准备用毛巾帮人擦擦身子——到底也是去了室外的,就这样直接睡还是会有些脏。

  河灯就被放在床边的小台柜上。

  本以为对方会嘟嘟囔囔地抱怨自己打扰他睡觉,结果擦拭的过程异常顺利,除了要注意避开那些不能沾水的小创口之外几乎毫无阻碍,顺利到他再一次感叹从没见这人睡得这么熟过。

  “中也……”

  可就在他准备先行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床上的人仿佛有感应一般,挣扎着把眼皮掀开一半。

  “没事,我回去打扫一下卫生。”中原中也折回床边,在恋人的额前落下安抚性质的一吻,“继续睡吧,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嗯?”

  “嗯……”又是一阵哼声。

  “那我就先走了?”

  “中也……”

  “我在,还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现在的状态显然算不上清醒,从口中蹦出来的音节都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于是,中原中也将它解读为告别。

  “再见了,太宰。好好休息。”

  他就这么看着黑发少年的眼睛闭上,然后用最轻的动作离开了这里。

  但那时的中原中也并不知道,在这个他们都以为会充满喜悦的第七天里,太宰治再也没能醒来。

  这天清晨又飘起了蒙蒙雨,本就准备早早出门的橘发少年难得捎上了一把黑色的大伞,他可不想让自家大病初愈的猫猫着凉。

  兴许是因为出门太早,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连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都安静的出奇,整个城市似乎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好在医院里依旧有早早起来值勤的优秀员工,这不会耽误他为太宰治办理出院手续。

  可是,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时,一切都变了。

  “……太宰?”

  他看到太宰治依旧睡在床上,姿势都与自己昨天临走前一模一样。

  强烈的不安漫上脑海,中原中也上前喊着太宰治名字、反复摇晃他的身体,但眼前的人没有醒来,呼吸的节奏依旧平缓悠长,轻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少年再无法保持冷静了。他冲出病房寻来那位主治医生,得到的却是“患者只是睡着了”这样算得上是离谱的答案。他尝试用武力进行威胁和恐吓,但那位可怜的医生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尽管已经被吓到双腿发软、就差跪下求饶了。

  「太宰治没事,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样的意识逐渐形成,但中原中也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呢?前几天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他几乎问遍了整个医院身穿白大褂的人,但无一例外的没能给出更有用的答案。

  「只是睡着了。」

  是,他承认,太宰治此时的症状确实就是精力消耗过度陷入深度睡眠的模样,但如果仅仅是熟睡,中原中也才不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他发现了更加不妙的东西——赤红色的、妖冶的纹路盘踞在太宰治青白的皮肤上,犹如地狱蔓延出的荆棘,一圈一圈的将其包裹住。

  中原中也发现纹路具有一定的走向,于是他将床上的恋人抱在怀里,掀开那层惨白的病服妄图寻找更多的痕迹。

  然后,他找到了。

  那源头位于太宰治脆弱的后颈上,是一朵颜色更为鲜艳夺目的五瓣花——桃花。其下延伸出的赤色根脉时明时暗,似乎在应和太宰治缓慢跳动的心脏。

  它们是活的。

  这样的意识逐渐于脑海中形成。中原中也按着头发出恼怒的呻吟,重重的一拳落在了床垫上,甚至震掉了台柜上的河灯。

  没人能看见这些纹路,除了他自己。

  七天前那个晚上的无限煎熬再度袭击了他,与那次不同的是,自己现在面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军奋战。没有人能帮他,而战败的代价是恋人的生命。

  这是中原中也人生中第一次产生无助感。

  除了无边的等待,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外界的一切已经无法传达到太宰治身边了。

  比起陷入沉睡,这种感觉倒不如说是坠入了融化后的无尽黑夜,似真非真,似梦非梦。

  他看到了呼吸般起伏的墨色波涛,看到了浪花上跃动的星星点点的荧光。立于无边的意识之海上空俯瞰,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无形的海风流入脑内。

  朦胧之间,太宰治嗅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

  最先被分辨出的是来自上等木材的清香,而后是雨中嫩草和泥土的气息,其中被深深包裹着的,还有一缕浅淡的、湿润的花香。

  对于闻惯药物厚重气味的鼻腔来说,这味道着实有些过于清丽了。

  是错觉吗?还是临终前美好的幻象呢?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着。

  忽然,周身的暗色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一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室内设计浮现在眼前——这里似乎是一座神社的主厅,弥漫着神圣而又萧肃的气息。

  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

  太宰治想要起身四处逛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坐在原地,一分一毫都无法移动。

  怎么回事?

  他有些困惑,但这个地方透出的莫名的安心感制止了他使用非常手段的念头。

  “喂——”

  突然,一道稚嫩的童音从某处传来,太宰治还没作出反应,视角便自动转向左侧,对准了神龛旁的小竹窗。

  视野被固定了。太宰治如此确信道。看样子这是在谁的记忆里面。

  下一秒,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口。

  中、中也?!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对……看上去比十五岁那时还小得多……而且这个服饰也不像是当代的……

  “喂!要一起出去玩吗?”窗外的小中也双手拢在嘴边作成筒装,冲着这边喊道。

  “可、可是我……不能出去……”

  又有新的童音响起,太宰治认出这是幼时自己的声音。

  但是怎么会呢?自己可从来没去过神社。

  记忆仍在推进。

  他看到小中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消失在窗边,似乎是跑走了。他感受到这个幼时的自己的遗憾和难过,却还是摆回了最开始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当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喂——!”

  片刻之后,太宰治又看到了小中也的脸,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随风而来的馥郁花香,以及从窗口递入的一枝沾染着山间露水的桃花。

  “这个,送给你!”

  小中也灿烂地笑着,橘色的发丝在小太宰的眼里竟比那怒放的桃花更为耀眼。他犹豫再三,还是朝着小竹窗走去,怯生生地从对方手中接过桃枝。

  “既然收下了我的礼物,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呃……嗯。”

  在小太宰点头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色再次飞速的向后退去,紧接着便是很长一段极具蒙太奇特色的运镜,大致内容便是两个山间小孩儿的成长历程。

  太宰治冷着眼观看这一切,并不觉得有哪里可触动的。这不是属于他的记忆,至少不属于现在的自己:他没有画面中展现的小太宰那么畏怯,他所认识的中也也远不如故事里的小中也那么直白。

  但相对而言的,他也无法解释内心深处的这股归属感来自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播放的速度终于又慢了下来。

  开幕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是小太宰从某个高处摔了下来,不远处还传来小中也着急的叫声。随后视野亮起,太宰治这才发现故事里的两位主角儿长了不少,约摸着和现在的自己相差不大。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一间小木屋内,中也一边为太宰上药一边叫嚷着,“知道断崖带有多危险吗?要不是下面有一片林子、你都已经摔死了!”

  “……”对面的人垂下了脸,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地挨骂,身子还因时不时的疼痛发颤。

  上药的过程并不算久,后半程中也也不再说话,眉头紧锁地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手上的活里,像是在逃避。太宰治倚在圆木墙上,心情烦乱地不想再看下去。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边的两人在逃避什么,事实上他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去。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记忆空间本应向他提供一些证实猜想的线索,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能都看到些什么,反倒因为被迫面对内心而感到无措。

  “……不会让你死掉的。”

  忽然,中也喃喃着说出了这样的话,令不同时空的两个太宰治都表现出了惊讶——特别是那边身着神社祭服的太宰,眼睛都瞪得圆溜溜,像猫一样。

  “太宰不是一直想死吗?”中也抬起头,直直地看进那人的眼中,“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也不会让你死在离我太远的地方。”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什么啊。”被那样炙热的目光注视,太宰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这样不还是死不了吗……”

  “不是的。”中也起身靠近,将面前的少年拥入怀中,“我的意思是……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和你一起走。”

  “……!?”被抱住的浑身人猛的一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

  “在那之前……”

  一只手覆上了太宰的颈后,连带着这边的太宰治都感觉那片皮肤浮起一丝痒意。他伸手去摸,入手那朵完全盛开的桃花纹路正一阵一阵的发热,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太宰治想起来了——自己躺在回程的救护车上时,就梦到过这一幕。只是那时的梦境不如这般清晰明了,比起裸眼更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看到这些,连落入耳中的字句都模糊不清。

  「……花…标识………七日……夺…你的……死亡……」

  仅靠这些断断续续的词句是不够严谨的,但当时的他只能将自己那异样的康复速度归结于此,将其看作是临死前短暂的回光返照。太宰治一直知道自己颈后的桃花印在从他这里吸取着什么,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第六日即将陷入他认为的永眠之时向自己的另一半表达自己迟迟未能回应的爱意——尽管那只是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喜欢你”,连对方听没听见都拿不稳。

  只是从现在的情景看来,自己当初的理解很有可能是错的,而且错的一塌糊涂。

  他看到有深红色的光晕缠绕在中也的手上,又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没入太宰的身体里。

  接着,那句熟悉的话响起了。

  “——以桃花作为标识,七日为一周期,它的生长将夺去你的伤痛,以凋落换取新生,令死亡消弭。”

  这,便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那不是汲取生命的毒花,而是神明为爱人亲手打造的护身符。

  真相得以揭露,由此构筑而成的梦境也即将崩塌。

  太宰治又一次摸上自己的颈后,烙于那处的桃花印正在逐渐变得浅淡,他知道那是落叶归根的最后一步,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它还会如今日般盛放。

  “啊啊……真是糟糕呢。”

  明白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擅自离开人世,黑发少年似是抱怨道。只是或许连他自己也没能发现,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心脏正在欢欣地鼓动。

  天色渐暗,时至第七日的夜晚。

  中原中也仍旧坐在小搭档的病床旁边,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甚至连起身的次数都很少。他像第一天那样握着对方的手,企盼着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回应。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如果太宰治无法苏醒,那么他将会像这样一天天地等下去。

  屋内一片死寂,除了两人的呼吸外听不见别的声音。

  中原中也难得的想抽支烟,便将目光短暂的从太宰治脸上移开,准备顺便去河堤边走走。可当他抓起搁在床边的大衣时,被躺在角落的那只河灯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睡魔祭的河灯,他昨天本来打算带着太宰治去把它放了的。

  ……等等,睡魔祭?

  顿时,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睡魔祭是东北地区的人们为了驱赶夏日的瞌睡而产生的节日,他们会举办花灯游行,并将载满秋收期冀的河灯点燃,让不息的川流把愿望带向远方。

  如果……只是说如果,太宰治如今的长睡不醒是因为睡魔祭……

  这个想法过于荒谬了,换做平时的中原中也甚至会拍着腿嘲笑它;但此刻不同,为了太宰治,他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

  于是他将河灯揣入衣兜,一路行至河堤之上。

  夜晚的河水翻涌着纯黑的波浪,但在城市灯火的照耀下,漆黑的画布也能渲染出瑰丽的色彩。

  中原中也走下河堤,用打火机将灯上的烛芯点燃,放入河中。墨色的夜空之下,摇曳跳动的金色烛光是那么显眼。它在波浪的摇篮里上下起伏,翻过一个又一个浪头,宛若夜空中独自闪烁的星星,执着地、坚定地,奔向水天相交之处,投进银河的怀抱。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河灯的光点彻底没入黑夜。直到浸了水的指尖在冷风中被吹得麻木,他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去。

  在许多绮丽的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似乎具有令人心想事成的魔力。踏进病房的那一刻,中原中也与十二点到来时的脚步重叠,梦中的魔法便生了效。

  他看到太宰治坐在床上,褪去了赤色纹的皮肤白皙依旧;四目相交之时,对方红润的脸上绽出最为动人的笑容,犹如三月春风吹散了他心头的烟霾。

  各种各样的情绪上涌,中原中也竟一时红了眼眶。

  “中也~”

  恋人用那夜莺般的嗓音歌唱出他的名字,鸢色的眼中跃动着金色的光点。

  “中也——不来抱抱我嘛?”

  太宰治调笑着张开双臂,温和而又骄矜的模样既像是主人在安慰被雨淋湿的狗狗,又像是猫咪在饲主的脚边打滚撒娇。

  于是,两人在第八日的伊始中相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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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再次感谢老师们允许我这个小渣滓缩在企划的角落,跟神仙们同屏真是太荣幸了 (。>∀<。)


文中术后身体恢复的标准数据来自我那位父母都是医生的哥们,具体还应结合个人情况分析,最重要的还是听从医嘱。

脑洞来自先前病中的一个梦,在梦里看到幼中扒在神社的窗口,向屋内的幼宰送上一枝染着清晨露珠的桃花,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出去玩

所以日后也许会出山神中和神子宰的场合?

特地尝试换了一种更加温和的文风,结果不仅把握不好节奏,读起来也还是有些别扭()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有资格去叙写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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